夕阳缓缓落下，金色阳光穿透山谷，照在哨所门口。

　　晚餐的水果是橘子，一位走出食堂的战士，手里拿着一瓣剥开的橘肉。

　　哨所外的平台上，军犬卡其趴在上面，望着山脚下的滔滔怒江。江边的公路是通向外界的唯一道路。

　　战士走到它的身边，把手中的橘肉递过去。

　　卡其坐起身来，吞下橘肉，还舔了舔战士的手背，那位战士笑了。

　　今年是卡其在怒江的第12年，在军犬的世界里，它已步入迟暮之年。

　　网络上，许多爱犬人这样说：“它也许是你生命中的一程，而你是它生命中的全部。”对于卡其来说，一条条巡逻路，以及那熟悉的身影，注定是它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2008年夏天，上士张超把8个月大的卡其，从昆明基地带到了怒江之畔。

　　顶着烈日从车站徒步走到驻地，张超嘴唇干得起了皮，卡其也在笼子里吐着舌头大口喘气。回到连队，张超第一时间接了杯水给卡其，看着它喝完，自己才去接第二杯。

　　盛夏，怒江高温高湿，水土不服的情况出现在了卡其身上。食欲不振，腹痛腹泻，卡其每天趴在狗舍里耷拉着脑袋。张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每天午饭后，张超都利用午休时间“泡”在炊事班，照着菜谱给卡其“开小灶”。无数个凌晨，他从床上爬起，拿着手电走到犬舍前查看卡其的状况。

　　同宿舍的战友被吵醒了，便打趣道：“又去看你儿子啊！”

　　张超笑了：“这小家伙多可爱，咋能不多看两眼？”

　　在张超的精心调理下，卡其逐渐恢复了精神，每天跟着张超跑步、训练。张超放心不下它，有时连吃饭都端到犬舍门口。好吃的排骨，他从来都是省给卡其吃。一人一犬似乎真成了彼此的影子，形影不离。

　　在连队，卡其的体能是顶呱呱的，最远的界碑巡逻，战士们也都带它同行。

　　那年春天，连队组织对28号界碑的定点巡逻，巡逻全程86公里，历时3天2夜。夜里，山风吹起，山谷弥漫寒气。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睡袋里的战士们冻得挤在一起。

　　睡在帐篷外面的卡其被冻醒了，嘴里发出了“呜呜”叫声。张超打开帐篷，让湿漉漉的卡其钻进来。

　　看着卡其的可怜样儿，张超从背囊里掏出一个橘子，借着手电筒的光慢慢剥开，一瓣一瓣地喂给它。那时，巡逻路上的携行水果无比金贵。张超在出发前偷偷把一个橘子塞进背囊，自己不舍得吃，却留给了卡其。

　　那次巡逻归来，张超便再也没吃过橘子……

　　时光荏苒，张超带着卡其来到连队已经6年了。相伴的日子，他们一起巡守边防线，走过了数千公里的路程。

　　这天，看到张超站在犬舍外，卡其以为他们又要一起出发巡逻了。

　　张超把它放出来，卡其兴奋地围着他转。但那天，张超没有给它戴上项圈，他自己也没有穿戴巡逻装备，胸前还戴着大红花。

　　张超不说话，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卡其。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橘子慢慢剥开，一瓣瓣地给卡其吃。

　　像往常一样，卡其舔了舔张超的手背。刹那间，张超的泪水夺眶而出。

　　张超重新打开了犬舍门，示意让卡其进去。一向听话的卡其，说啥也不肯进。张超含泪把卡其抱进犬舍，一狠心关上了门。

　　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卡其对着张超离开的背影狂吠。张超头也不回……

　　上了接送老兵的大巴车，张超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任泪水奔涌。

　　汽车上了公路渐行渐远，直到完全不见了踪影。

　　卡其不再叫了，低下头发出了阵阵哀鸣。战士们说，打那以后，卡其爱上了三件事——“看江、看路、吃橘子”。

　　又是6年过去，卡其已经爬不动海拔4000多米的高黎贡山。每个黄昏，卡其都趴在哨所门口，望着滔滔江水和公路。

　　今年老兵退伍前夕，张超像往常一样给连队打来电话。像往年一样，挂断电话前，他都会特意叮嘱战友拍一张卡其的照片。

　　老兵念着“无言战友”。在张超的朋友圈，有一张他和卡其的合影，配文为：“感恩今生，你陪我走过漫漫边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