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批准《俄罗斯核威慑领域的国家政策基础》（以下简称《核威慑政策》）。

　　《核威慑政策》是俄罗斯国防领域的战略规划性文件，反映了俄罗斯对核威慑本质的认识，指出了核威慑针对的军事威胁，规范了核武器的使用条件，阐明了核威慑能力建设和运用的原则，界定了相关部门和机构在核威慑领域的职责划分。

　　 可以说，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的长期博弈与短期对抗，催生了这份指向明确、可操作性强的《核威慑政策》。

　　 核威慑主要针对美国和北约

　　对于有核国家而言，核威慑战略和政策始终是国家安全领域内最重要的战略和政策。在俄罗斯的《国家安全战略》《国家安全构想》《军事学说》等战略性文件中，核威慑政策都是最重要的组成内容。核威慑政策需要根据国际和地缘形势制定并与之相适应，以更好服务和保证国家安全。

　　《核威慑政策》受《国家安全战略》等顶层战略性文件统领并与之保持一致。俄罗斯施行防御性的国防政策，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内容可概括为——“战略遏制”。“战略遏制”就是“遏制侵略”，即遏制美国和北约可能对俄及其盟友发起的侵略。

　　《核威慑政策》指出，慑止潜在对手、保护俄罗斯及其盟友免遭侵略是俄罗斯国家安全的最高优先事项，俄罗斯将运用包括核武器在内的所有手段遏制侵略。为有效实施核威慑，俄罗斯将综合使用政治、军事、技术、外交、经济、信息等方面的措施。这些措施可为核威慑提供保障，同时也为核威慑提供支撑。

　　 需要指出的是，这个“潜在对手”主要是美国和北约。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的关系始终是俄罗斯制定核威慑政策的主导性因素。

　　长期以来，俄罗斯主要依赖核力量达成与美国和北约的军事战略平衡。在常规力量上，俄罗斯相比美国和北约处于劣势。在地缘态势上，北约持续东扩对俄构成战略“包围”。在此情势下，核力量在俄罗斯国家安全中的不可替代性进一步凸显，同时它也一直是俄美和俄北博弈的最重要筹码。核力量是俄武装力量建设的重中之重，在军费开支长期处于低水平情况下，核力量建设投入依然得到充分保证。2019年，俄“三位一体”核力量的现代化装备占比达82%，战略火箭兵中现代化装备占比超过76%。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作为新兴国家，在转型和重建过程中，随着国际形势、地缘态势、威胁变化和国力发展，核威慑政策也相应地进行调整。

　　建国后，为亲近西方，俄曾短暂奉行过“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1997年，北约启动首轮东扩，作为权宜之策，俄曾提出“首先使用核武器”政策，但很快予以废除，以创造对国内经济和社会发展有利的国际环境。俄美、俄北关系以2008年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五日战争”为转折点开始不断恶化，随后俄开始奉行“防御性的先发制人”政策，体现在2009年版《国家安全战略》中，并持续至今。

　　 核威慑的基调仍是防御性的

　　近年来，因克里米亚问题、乌克兰东部地区问题和叙利亚战争，俄美和俄北关系处于冷战结束以来的低谷，在经济、金融等领域对俄罗斯制裁无效的情况下，军事施压成为唯一选择。

　　 2019年12月，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在国防部扩大会议上指出，美国2020年国防预算是俄罗斯的16倍；北约正在实施针对俄罗斯的“4个30”计划，即在30个昼夜内可保证30个摩步营、30个航空中队和30艘战舰投入作战，该计划将于2022年前完成。与此同时，北约在俄周边基地部署的前线战斗机可在24小时内挂载战术核武器起飞，波兰境内的陆基导弹防御系统雷达探测距离深入俄境内达450公里。而美国于2019年8月正式退出《中导条约》，很可能在欧洲大陆部署中程和中短程导弹。

　　在俄美与俄北之间持续、高强度军事对抗的背景下，俄罗斯实施核威慑的主要目的是战略防御。《核威慑政策》明确指出，俄罗斯奉行防御性的核威慑政策，这个战略基调也与2015年版《国家安全战略》和2014年版《军事学说》保持一致。

　　《核威慑政策》指出，俄罗斯核力量将维持在确保国家领土完整，防止潜在对手侵略的水平，在发生军事冲突的情况下，能够阻止敌对行动升级并在俄罗斯及其盟友可接受的条件下停止敌对行动。

　　俄罗斯核威慑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常态化。《核威慑政策》指出，核威慑在和平、危机和战争时期都将发挥作用，其有效性将持续到实施使用核武器。事实上，俄罗斯的核威慑与核实战之间的“门槛”高低，是国际社会最为关心的。

　　 大幅降低了核武器使用门槛

　　具备实施有效威慑的实力、实际使用威慑力量的意志是实施战略威慑的两大要素。俄罗斯拥有可与美国匹敌的世界上最强大的核力量，《核威慑政策》则展示了俄罗斯坚决使用核力量捍卫国家安全的坚定决心。

　　《核威慑政策》声称，潜在对手对俄及其盟友发动侵略时必将遭到报复，俄罗斯核力量较高的技术水平和战备状态足以保证核威慑的有效性，能够确保在任何情况下使用核武器都会给潜在对手造成其无法承受的损失。

　　《核威慑政策》放宽了实战使用核武器的条件，实际上相当于降低了核武器的使用门槛。实战中，俄罗斯会在两种情况下使用核武器：一是对俄及其盟友使用核武器和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二是对俄使用常规武器实施侵略并威胁到俄国家生存。

　　这表明，即使敌方发动常规战争，俄也可使用核武器进行应对，即“以核御常”。实际上，俄罗斯军事学说并不严格区分常规战争与核战争，核武器只不过是一种特殊的武器而已。此外，模糊核战争与常规战争的界限，客观上也有放大核威慑的效果。

　　《核威慑政策》还表明，除了实施核反击，俄还将使用核武器应对敌方的生物、化学等武器攻击，并视任何直接或间接危及到自身核能力的常规攻击等同于核攻击，且只要敌方常规打击威胁到俄国家生存，俄就可使用核武器。自然，“威胁国家生存”的评判标准由俄方自己掌握。

　　《核威慑政策》拓展了核武器的运用场景，在俄及其盟友国境附近的陆上和海上部署、集结核武器，被视为对俄实施核打击的先兆，对此，俄将实施先发制人的核打击以消除威胁；俄罗斯对美国的太空武器化趋势保持高度警惕，将核威慑视为应对太空威慑的有效手段；非国家性质主体，比如“三股势力”，也可能成为核打击对象。

　　 强调核武器使用的谨慎态度

　　 在核武器的使用门槛降低、运用场景拓展的同时，《核威慑政策》着重强调了俄罗斯在核武器使用上持非常谨慎的态度。

　　《核威慑政策》指出，俄罗斯仅将核武器视为一种威慑手段，核武器的使用是在极端情况下迫不得已采取的措施。俄罗斯的核威慑政策遵循俄联邦法律，并与俄罗斯加入的国际法、国际军备控制条约等保持一致。

　　《核威慑政策》指出，俄罗斯将采取一切必要的努力以减小核威胁。同时，阻止因国际矛盾激化而导致的包括使用核武器在内的军事冲突。（李大鹏）